接下來幾天,爸爸很少回家,媽媽整天提不起精神來,也沒心思煮飯,我們就胡亂吃些餅乾和泡麵當晚餐。 天氣變涼了,媽媽想送衣服去給爸爸,她不讓我跟著去。
媽媽一走,弟弟可開心了,他把作業丟一邊,打開電視看卡通。今天播出的這一集很精采,他看得津津有味。廣告時間到了,弟弟跑去開冰箱找零食吃,我拿了遙控器想轉台,電視上播映的新聞快報突然出現了爸爸工廠的畫面。
播報員以高亢的聲音快速的說:
「台灣規模最大的紡織廠心心紡織突然宣布關廠,員工不滿資方對這件事的處理方式以及態度,今天到總公司去抗議,勞工局官員也到場關切,三方人馬爆發言語衝突,詳細情形請收看晚間新聞。」
從新聞畫面上看見許多爸爸的同事以及原住民姐姐,他們穿著公司制服,面對著總公司大門,高舉著抗議的牌子,一邊跳舞,一邊唱著那天練習的歌曲。總公司大門前面站了一整排面無表情的警察,手上舉著大大的盾牌,現場氣氛看來很緊張。我趕緊叫弟弟過來看,但是畫面又回到卡通節目。
到了播報新聞的時間,我緊盯著每一條新聞,終於在部長推銷農產品的新聞之後,看到了爸爸工廠的新聞。
主播開口說:「心心紡織突然宣布關廠,導致五六百個工人失業,工廠的員工不滿資方還沒有和員工溝通,就宣布關廠消息,今天集體到總公司門口抗議,以下是現場的實況。」
一名記者站在四處懸掛白布條的工廠前說話,後來鏡頭轉到總公司豪華的大樓。大樓前聚集了好幾百人,他們一邊高舉右手,一邊大聲的喊口號:「抗議資方突然關廠,不顧勞工死活!」
「我們要工作,不要資遣費!」
記者訪問了一位到場的勞工局官員,他身旁站了許多警察,團團的包圍住他。他毫不客氣的批評:「這一件勞資糾紛案,我們已經在協調中,勞工不應該在勞資調解期間,還聚集到公司抗議。」
人群中隨即傳出「偏袒資方!」「資本家走狗!」的抗議聲。
有人說:「政府動作慢吞吞,等你們來調解,資方早就賣掉工廠落跑了。」這句話立刻引來一陣笑聲。
記者又訪問了一個人,那人看來很眼熟,弟弟立即認出:
「那不是來過我們家的曾叔叔嗎?」
我點了點頭,噓了弟弟一聲,制止他再開口。
攝影機的鏡頭停在曾叔叔的臉上,曾叔叔一把搶走記者的麥克風,慷慨激昂的說:「老闆對我們說,紡織廠生意不好,經營不善要收掉,但這根本是謊話,工廠明明接了很多訂單,老闆根本是為了炒地皮,狠心讓五六百個工人丟飯碗,沒飯吃,太可惡了。」
弟弟看見曾叔叔說話時那威風的樣子,開心得又吼又叫。我看著現場一排排的警察,心裡覺得很不安。
鏡頭繼續拍著抗議的群眾,我看到爸爸的其他同事。突然鏡頭出現一個大特寫,「是爸爸!」我和弟弟不禁同時叫出聲。
爸爸拚命的推開擋在總公司門口的警察,大概是想衝進去找老闆理論,他高聲的罵著:「混蛋老闆出來,把積欠我們的退休金還來,不然跟你拼了!」
群眾跟著騷動起來,也一起叫罵衝撞。
弟弟興奮的嚷著:「爸爸上電視了!我爸爸上電視了!」他開門跑出去,到每一個鄰居家去廣播。
我聽到記者最後的一句話:「抗議群眾再不離開,警察將動員驅離。」
那句話像是一盆冷水,澆在我的心上,興奮立刻轉成了擔心:「爸爸和他的同事會不會被抓走啊?」
我想起李台生說過的話:「現在的警棍都是用塑膠做的,打在身上比木棍還痛,可能會造成內傷喲!」
李台生的爸爸是警察,他說的一定是真的。我擔心爸爸會和警察打架,說不定還會……我不敢再往下想了。
「鈴!鈴!鈴」電話聲響起,我接了起來,是外公。
外公劈頭就說:「妳爸不知好歹,這樣下去會出事,妳媽在嗎?不在啊!她一回來叫她馬上給我回電話,知道嗎?」
我盯著牆上的時鐘,那個時針好像停止不動,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,才稍微往下移動一點點,我和弟弟都在沙發上睡著了。
不知過了多久,尖銳的門鈴聲響起。我被嚇醒了,打開門,是媽媽回來了,手上的衣服還在。她垂頭喪氣的進屋來,我才張開嘴想說話,她劈頭就尖聲喊著:「在回家的路上,碰到了三個鄰居,她們都跑來告訴我妳爸爸的事。」
電話鈴聲又響起,媽媽氣呼呼的接了:「是阿爸啊!我不知道他會去參加,我也勸了,那個老頑固又不聽……嗯,知道了。」
媽媽講電話的聲音越來越低,我拉長了耳朵想聽個明白,突然聽到:「唉!應該不會被抓去關吧!」
媽媽的臉上一直露出驚駭的表情,我看得心裡直發毛。
這時弟弟醒了,拉著媽媽的衣角,吵著要吃烤地瓜,媽媽板著臉大吼了一聲,原本吵鬧的弟弟嚇得縮在一邊,不敢再出聲。
我悄悄的把弟弟拉進房間,塞了一顆從學校營養午餐裡留下來的柳丁給他。他急急忙忙的剝開皮,吸著柳丁的汁,一臉滿足的模樣,立刻把剛才的委屈全拋到腦後。
媽媽掛了電話,頹坐在沙發上,一臉疲倦又擔憂的神色,沒多久她就睡著了。我走到神案前,雙手合十,向桌上的土地公和觀世音菩薩禱告:「天上所有的神明,求求您保佑我爸爸和他的同事,不要被警察打。希望警察快去抓真正的壞人,不要來抓我爸爸,他雖然脾氣不大好,但是他絕對不是壞人,求求您保佑爸爸平平安安。」
……
故事的發展究竟如呢?趕快翻開《爸爸失業了》就知道了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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