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言
今年是五四運動一百周年,這場運動是二十世紀深刻影響中國思想文化進程的重大歷史事件。一代代學人不斷地與五四對話,賦予它各種時代意義,正是這一次次的對話、碰撞與融合,逐漸形成當今中國的思想格局。
從中國大陸、台灣、香港三地,回望五四運動的過去、現在與未來,這段歷史日益鮮活,對五四「民主與科學」的評估與再詮釋,意義非凡。有鑑於此,本報製作「五四@一○○年」專題,反思這段影響中國百年的歷史事件。
北京暮春,柳絮在空中飛舞,胡同裡的香椿樹悄悄綠了。北京大學紅樓的五四大街路口,佇立一座大型紀念銅雕,名為「翻開歷史新的一頁」,前來拍照的青年學生沒發現,這座銅雕是沒有陳獨秀、沒有胡適的「新文化運動」。
這座雕塑主體是青年學生的精神之父,部分鐫刻著李大釗、魯迅、蔡元培等人的頭像,青年毛澤東頭像位居雕塑中心,碑文正面是「毋忘國恥」,碑文後面提到一句「民主與科學」。
新青年播種 瘠土綻開民主鮮花
百年前,陳獨秀、胡適以「新青年」雜誌為陣地,集結李大釗、魯迅、劉半農、錢玄同等一批新文化運動的思想領袖,在貧瘠的中國思想界播下「民主與科學」的種子。
北京大學紅樓是五四運動的發源地。當年北大學生抗議活動,就是從紅樓大門集結出發到天安門;而北大紅樓也是當時新文化運動的重要據點,「新潮社」、「新文學研究會」等革新團體在此成立,「新潮」等刊物就在大樓地下室的紅樓印刷廠印製。
北大紅樓現已成「北京新文化運動紀念館」,並列為「愛國主義教育基地」。大門右側是「馬克思主義在中國早期傳播陳列展」,左側是「新文化運動展」。隨著五月四日這個日子接近,大陸青年組團在館內川流不息,輪流在館前門口手執五星旗拍照合影。
三千面旗幟 怒吼土地不可斷送
進入館內的銅雕是時任北大校長蔡元培,當年他在校門口攔住學生,勸他們不要上街遊行。館內右側長廊走到底的房間,還原五四前夕的場景,以新潮社為首的北大學生製作三千多面旗幟,學運領袖羅家倫在那裡起草「北京全體學界通告」,發出「中國的土地,可以征服,而不可以斷送!中國的人民,可以殺戮,而不可以低頭!」的吶喊。
從北大紅樓往南走,步行四十分鐘就抵達天安門廣場,可見到眾多觀光客在懸掛著毛澤東肖像前合影。百年前,北大是最後一支到達廣場的學生隊伍。那時,廣場上已人如潮湧,各種旗幟迎風飄揚,歡呼聲、口號聲把廣場的氣氛炒到了沸點。
下午一時學生們整隊出發,在學運領袖傅斯年帶領下,扛著兩面巨大的五色國旗,高喊「外爭主權,內除國賊」,浩浩蕩蕩向東交民巷前進各駐華使館。因為那日是星期天,大部分公使都不在。後來有人感嘆,如果學生們獲得各國公使接見,有機會向國際社會表達意見,也許就不會發生「火燒趙家樓」的事件了。
三階段流變 新文化運動的搖籃
五四精神在中國百年來有何流變?中國社科院近史所研究員雷頤分為三階段。第一階段:一九四九年後,是「知識分子與工農相結合」,知識分子要被工農改造,從一位啟蒙者成為被改造者。
第二階段:一九七九年改革開放後,五四精神是「民主與科學」,一九八○年代比較開放,尋找新的思想、新的文明,以及如何面對民主、自由、法治的西方思想,發現很多都在五四新文化運動辯論過了。
第三階段:一九八九年天安門事件後,五四精神就是「愛國主義」,透過愛國主義凝聚思想,青年是愛國的,從一九九○年代建了上千個愛國主義教育基地。
被「愛國學生」火燒的趙家樓,現已成了餐廳,有快遞車在門口穿梭。趙家樓飯店現也是「愛國主義教育基地」,但不見青年學生前來參觀。當記者進入趙家樓拍照時,保安說:「這裡不准拍照」。記者問:「為什麼不能拍照?」保安回說:「上頭就是下令不准拍照。」
五四運動走過百年,留下「民主與科學」的精神,在中共主政下已經悄悄退位,讓給了「愛國主義」成為主旋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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